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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土設計師:追夢國際品牌
2017.12.21

文章来源:http://finance.sina.com.cn/manage/mroll/2017-10-30/doc-ifynhhay8897621.shtml

馮羽|《財經國家周刊》記者懷揣夢想的設計師依舊不如偶像劇中那般“詩和遠方”,它大多數時候就是一門生意,瑣碎繁雜,乃至“茍且”。“你是原創服裝設計師啊,真棒!”聽到這句“稱贊”,王玉濤大概會在心里苦笑一聲。從2005年自創品牌至今,摸爬滾打10余年,王玉濤經歷了本土原創設計師品牌的高速發展階段,也品嘗過行業低谷時期的辛酸苦辣。這份看似光鮮的職業,早已被刷上痛并快樂的底色。和絕大多數同行類似,王玉濤入行的初衷是一個國際大牌夢,在極為困難想放棄的時候,它也是王玉濤的最大支撐。這個理想至今未變,只不過,王玉濤現在多明白了一個道理,先養活自己。這不是一個輕松的活,經歷過潮起潮落,全球品牌服裝市場愈發成熟,本土原創服裝設計師一入場,身邊就環伺國內外大牌,立足空間逼仄。不過,這并不妨礙更多人繼續求索。在中國,每年有近5萬名服裝設計專業畢業生和跨界人才,懷抱對設計師職業的理想,涌入這個行業,經受大浪淘沙的洗禮,徘徊于夢想與現實之間。活下來一個尋常周六的上午,北京751時尚設計廣場,王玉濤工作室依舊喧鬧,和工作日沒有多大分別。工作室二層300平方米的展廳中,陳列著預備外借的服裝,三層除辦公室外,小倉庫、生產車間一應俱全。這里是王玉濤個人事業的起點。2005年,他成立原創男裝品牌Beautyberry,向有一定經濟基礎的用戶提供成衣定制服務。當時普通裁縫制作一件衣服的價格是100-200元,Beautyberry的價格則要翻倍。在王玉濤的印象中,那個時候,本土服裝品牌的市場一直很好,不像現在這樣飽和,“非常容易起來。”這與大環境有關。上世紀80~90年代,我國雖然是紡織服裝出口貿易大國,但少有拿得出手的自主品牌,本土服裝企業以國際品牌代工為主,賺取微薄的代工費。與之不相匹配的另一個趨勢也初露端倪:改革開放帶來經濟起飛,也帶來文化交流和碰撞,國人的消費觀念和審美百花齊放,一部分人開始追求時髦、個性化服裝。王玉濤仍記得自己捕捉到的一些變化。小伙子們身穿機車夾克和喇叭褲,頭頂爆炸頭或大中分,肩扛雙卡收錄機;姑娘們也不示弱,迷你裙、娃娃裙、蝴蝶領、塑料編織涼鞋,想盡辦法讓自己與眾不同;職場男女則把頭發梳背過去,用發膏打理得油光锃亮,休閑西裝的肩墊恨不得能比天高。在這樣的風潮下,有個性的服裝品牌很快能脫穎而出。很多本土設計師在街邊開起服裝小店,融入更多個人風格和元素,成為最早一批本土設計師。千禧年之后入行的王玉濤算是第二批本土品牌設計師,雖然當時市場需求依然旺盛,但品牌拓荒時期的苦楚和先驅們并無二致。“最大的問題是資金。”他說,僅冬季外套,就包括羽絨、羊毛、針織、棉服等多種類型,如果要做全系列產品,品類繁多,品牌壓力大,一旦市場反響不佳、回款速度減慢,隨之而來的就是資金鏈壓力。擇項定制服裝既是最優解,也是無奈之舉。比王玉濤更早入場的趙卉洲,1997年創始藝之卉品牌,在深圳創業初期,也曾在“如何活下來”的泥潭里掙扎。“前三年是不賺錢的,相反,因為經驗不足,經常給市場交學費”。她說,假如某種面料做出的衣服不好看,就只能囤積在一邊,再交一筆“學費”——藝之卉2005年推出的秋冬裝遭到冷遇,回款減少,銷售額當即下挫10多個百分點。“在最開始,不可能有投資人不斷給你錢”,趙卉洲說,想要“活下來”,只能靠幾萬塊創業啟動資金慢慢滾,但要是雪球滾得不好,“隨時都有可能死掉。”一門生意解決開局的難題之后,這些懷揣夢想的設計師依舊不如偶像劇中那般“詩和遠方”,相反,它大多數時候看起來就是一門生意,與夢想相對,瑣碎繁雜乃至“茍且”。就在今年8月,王玉濤關閉了一家門店,這家店開在上海某家巴黎春天百貨。“品牌入駐的樓層風格和產品調性不符,每月無法按時完成規定銷售額,與其四處補窟窿,不如砍了算了。”王玉濤說。不止是本土設計師品牌,其他依賴百貨渠道的品牌,都在忍受實體零售轉型的陣痛。“首先商場要扣掉營收的30%,門店人工成本占20%,15%是物流費用,”王玉濤算了一筆賬,“剩下的已經是服裝凈成本”,加上巴黎春天、連卡佛等高端百貨客流有限,對設計師品牌來說,走量并不是一個好主意,因此產品在價格方面也沒有多大優勢。傳統百貨渠道陷入泥潭后,迅猛發展的電商開始進入本土品牌設計師的視野。淘寶2009年11月11日舉辦了首屆“雙十一”購物節,當天“馬云背后的女人們”創造了5000萬元銷售額,2016年,這個數字變成了1207億元。看起來充滿誘惑,入駐電商平臺,也成為不少本土原創設計師服裝品牌的選擇。王玉濤不是沒有動過電商的腦筋,但自從去了趟杭州后,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“今年春夏淘寶最暢銷的衣服價格在50-200元之間”,他補充道,“還包郵”,而他的副線品牌B+byBeautyberry的價格從299-2000元不等,價格越低,意味著銷售基數越大。在行內,這里就涉及到一個定倍率的概念,即服裝零售價和成本價之比。簡單來說,知道服裝定倍率和成本,相乘可得其零售價格。Beautyberry定倍率在4.5-5之間,這在王玉濤看來是非常良心的比率。但在網上那些直接將零售價對半砍的賣家,顯然碾壓了原創設計師品牌的生存空間。這些賣家中不乏網紅的身影。王玉濤拿出手機給記者播放了一段視頻,畫面中某網紅正在推銷她身上的黃色吊帶背心,“GIGI(美國模特)同款”、“價格實惠”,是她的推銷話術。王玉濤立即識破了這樣的帶貨套路:“沒有胸型”、“板式不好”、“和正品價格相差20倍的假貨”。在他看來,購買這些服裝的年輕女孩們,是在尋找一種滿足感:只要花費幾百元,下一秒就能成為想象中的那個自己。這顯然是另一個被吹成泡沫的夢想,與王玉濤的那個夢想之間,始終隔著一道鴻溝。王玉濤感嘆,“用廉價服裝塞滿衣櫥,也許半年都不會穿一次,而衣柜里擺放幾件有品質的服裝,過幾年拿出來仍然不會過時,我一定會選擇后者。”但很顯然,“這不是所有人的選擇。”夢想與現實服裝設計本質上雖是生意,但更關乎藝術、創意以及數字背后的國際大牌夢。這個夢想其實有一些現實的可比照標準,比如出海辦秀、獲得國際市場認可。王玉濤在國外辦第一場時裝秀是2012年。那一年,他的原創品牌以“巧克力”主題系列男裝亮相梅賽德斯-奔馳柏林時裝周。做設計多年,他甚至能敏銳覺察到,現場觀眾的掌聲是出于禮貌,還是發自內心的認可。他在傳統商務套裝中加入了軍旅風等多種元素,從色彩、版型到流行指數,盡可能讓時裝與德國觀眾產生共鳴。那場秀,王玉濤收獲了6次掌聲,算不錯的成績。但要實現夢想絕不是辦幾場T臺秀那么簡單,時裝周和滿足感只是第一步,在這個圈子里,更重要的,還是銷量,這代表國際消費市場的認可。到這一環節,就不能忽視T臺之后的Showroom(訂貨會),它是一個聚集設計師品牌和買手的線下交易平臺,原創設計師品牌在入駐Showroom后進行展示,吸引買手前來訂貨。在歐美市場,它已經成為品牌推廣和服裝產業之間的關鍵連接點,甚至可以說是原創設計師躋身一線大牌的必經之路。而大多數原創設計師品牌在Showroom階段都稍顯弱勢。規模較大的成熟品牌,客源穩定,一般會選擇自己做Showroom,但新興設計師品牌并沒有這樣的能力,他們往往退而求其次,選擇入駐集成Showroom。趙卉洲說,國內的原創設計師品牌在國外沒有Showroom對接,可能是當下本土設計品牌出海最大的問題。而且,即便是成功入駐Showroom、隨后被買手看重,并在買手店獲得一席之地,終端消費者是否會買單,仍然是未知數。這也跟國內買手店概念雖一度爆紅、但后期發展走低調路線有關。2010年,洪晃創辦買手店BrandNewChina薄荷糯米蔥,重點代理中國設計師品牌,一時炒紅了買手店和獨立設計師兩個概念。根據NoAgency數據,截至2015年,國內已經擁有約120間買手店,預計到2030年,中國設計師品牌市場規模將超過1000億元人民幣。但很顯然,這些集中經營平臺和獨立設計師之間仍處在磨合階段。此前有買手店合伙人吐槽,稱某些設計師品牌供應鏈不穩定,存在未按時按質按量履行訂單的情況,給買手店造成損失。令王玉濤困擾的地方在于,雖然Beautyberry和買手店也有合作,但總是不成規模。“別說躋身國際大牌了,設計師如果只靠買手店,恐怕會餓死。”在他的印象中,買手店要么類似集合店,品類繁多,令人眼花繚亂,消費者毫無方向感可言,要么產品格調不俗,價格卻貴得離譜,將大部分消費者隔絕在店外。這也許就是夢想與現實的距離。或許煎熬其中、不斷探索,才是這個職業和行業的常態,就像王玉濤在德國辦秀時,4天行程中有3天半都在下雨,但這并不妨礙他在墨色的雨夜中,繼續手中的裁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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